一如上回,光洁的大理石板仍放在老家的大街上。
还是那个人,六十来岁的老头中等身材,瘦弱的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。他的头发、胡子全白了,如银丝一般,闪着晶莹的白光。头顶上还是扣着那顶小小的白毡帽,黝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,露出并不算整齐的牙齿,这就是我们小巷口的画糖老匠。
走在青石路上,街上的风带着微甜,带着糖香,诱惑着小孩子来围观。
糖老匠有一个小摊子。支着一张小木桌,上面摆着一块光洁的大理石板,板前摆着一个已经画好的糖人儿,木桌旁边的小火炉上还化着糖,阵阵甜香应该就是从这儿来的。糖老匠会画各种各样的小糖人,桌前经常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孩子,眼馋地望着甜甜的糖人。
这会儿也是,闻着香味儿,我咽了咽口水,手上的硬币不自觉地又攥紧了一点儿。找到个小缝儿往前挤了挤,再努努力,终是挤到了最前面。我直直地盯着画糖老匠的手,只见这位老爷爷的手上抬下沉,左牵右引,轻拉重顿,滴、点、戳、压,这些动作,画糖老匠做得如此熟练,舀了糖浆的小圆勺在他手中上下翻飞,一会儿画一条飞舞的金龙,一会儿画出一只呆萌的小兔兔,活灵活现!
我看着这么多栩栩如生的图案,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:“老爷爷,给我做一只凤凰!”“好嘞!”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糖匠提起勺子,沾了沾糖浆,橙色的糖浆倾泻而下,留下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,挥酒在大理石板上,或提,或顿,或放,或收,行云流水,真叫人敬佩。动作一气呵成,速度飞快。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,一秒钟也没离开过糖匠的手,周围的群众也拍手叫好!随着糖液缕缕洒下,仿佛一眨眼间,绚丽多彩的凤凰就呈现在我眼前。最后,糖匠趁热在凤凰上压了一根竹签,大功告成。
从糖匠手上接过凤凰,我再细细看着,那线条根据不同部位,有的粗,有的细,大大的翅膀神气十足,眼睛神采飞扬,仿佛这凤凰正注视着我,将要振翅高飞。
突然,糖匠开口了:“小姑娘,你还没给钱哦!”我赶紧把手松开,“叮”,硬币从我的手中滚落,停在糖匠的木桌下。我几乎能感觉到大家的光都聚在我身上。糖匠歪着头,想了一会儿,用布满茧子的手,把硬币捡起来,装在口袋里,笑着说:“谢谢小姑娘,希望你吃得开心哦。”我不顾周围的目光,举着糖画,高高兴兴地回家了。后来,我才知道,糖画的钱不止一元,我为此感到羞愧,也曾想把钱补给糖匠,但他始终不收。
阳光洒落,大街温暖如初。在那青石路的尽头,站着一位糖匠,而我手中的糖画,在光影中熠熠闪烁!
甜甜的空气,甜甜的糖画儿。糖画儿甜,可不仅仅是因为糖哦。